像老头的狗叫什么名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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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老头,我是一只老年犬,我快死了。

在我还活跃、还轻盈的时候,我被主人取名为“闪电”。有一次,主人坐在门前晒太阳,我听见他的谈笑声,便循声跑了过去。我觉得我这一生从来没有像那一刻跑得那样快过,虽然我的四肢早已不再年轻有力,我的腰身也歪向了一边。我只是想尽快地跑过去,把嘴凑到主人的膝头,把脸贴满他的裤管,嗅一嗅主人的气味,听一听主人的声音。我从未觉得这样的行动是可耻的,衰老并不可耻,可耻的是衰老而不自知。

然而,主人看见我却笑了。我看见他眼里有了泪光,但他很快地把目光移开。

“闪电,过来。”他喊道。

我的主人,我的名字叫做“小白”。在我的想象中,所有老人都应该像小白那样温和而热情。他让我陪他坐一会儿,陪他聊聊天。不知为什么,我感到有些拘束。显然,我是只很不一般的狗:我的耳朵垂到了脸上,而且我在所有的狗当中,我的眼睛是最小的,我从不睡在主人的床上,我不愿意让我的唾液唾液到处乱滴,我从来不在主人的座椅上尿尿,我从来不吵吵……有一天,主人问我:“你自己觉得,你像别的狗吗?”我说:“我不像别的狗。”主人又问我:“那你像什么?”我没法回答,因为我并不知道像什么。

我是一只老年犬,老到已经知道自己的一生快要完结了。对于一只狗而言,老年也是危险的。我不是一只顽皮幼犬,没有被主人抛弃,也不是一只年迈体弱、病入膏肓的垂衰之犬。不,我不像拉撒路(译注:《圣经》中的人物,活了150岁),我宁愿像那条被车轧过的土狗,它从血泊中站起来,摇摇头走了,再也没有回来。

我死了,我是一只像拉撒路的狗。人们用剪刀剪开我的肚皮,洗净我的内脏,却看不出我真正的死因是什么。在解剖台上,我那骨骼坚厚的额头闪着光亮,我的头颅里充满了胶质,我的心脏仍然跳跃,它每分每秒都在努力地跳着,只是节奏非常轻慢,像一片沉睡的落叶。我的内脏,甚至连我的胃都还是暖的。可是我不再动了,没有了气息,我那只一直竖着的耳朵终于垂落下来,我的尾巴也被留在了案板。我躺在那里,被一层透明薄膜包裹着;我在几双戴了手套的手里颤动,我感到我被翻了个个儿,我的胃贴着地面,我的头耸向了天空。从学校到教堂到市集,我曾跟随主人游逛四方。而现在,我被放在一张桌子上,被人们端详,我被测量,被拍照——为的是要给后来者一个结论:这就是衰老。

关于衰老,没有几本书比我更大的了;有的书对于衰老讳莫如深,有的书研究了衰老,还有的书则极力回避衰老。但它们都有着同一个主题:对于衰老,人类是健忘的。人们记忆着青年与中年,但却不能延续记忆直至生命终结。就像我的主人,在意识到我要离开他的时候,他就忘了我的模样,忘了我的声音,还有我的名字。就像把我装在塑料袋里、被放在桌子上的我,正注视着主人忘乎所以的面孔;而我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我,我已不复是与他朝夕相伴的那个我,我曾跟他洒下的泪、诉过的苦、分享过的欢乐,所有这一切,都不重要了,都不是现在的我存在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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